8月31日,和lauri吃麦当劳吃到凌晨3点,5点起床去机场送别了jm和jun。一路的大雨,淋得湿透。临告别的时候我哭了,而他们不是会表现得很感性的人。jm讲着jm式笑话安慰我,jun给了我他的s market消费卡,说还剩了一点钱。在安检处最后的拥抱和碰拳,拍了一张自拍。然后我下楼去alepa买饼干——第一次和jun出去玩时他推荐的饼干——但是卡里只有0.99欧,一块饼干也买不起。回去的路上冻得瑟瑟发抖,后来果然感冒了。不过吃了感冒药,也很快好了。

9月1日,搬离了借住在lemon家的房子,谢谢她拯救我两个租约之间无家可归的间隙。室友sebas也感冒得很厉害。新房子可以看到海,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9月2-3日,急赶慢赶把代码跑起来,跟导师汇报。汇报完就开始脱产摸鱼(对不起亲爱的导师)复习雅思。一月前和我教雅思的朋友xy讨教了复习攻略,不过一直忙着玩和工作,也不能好好准备。

9月4-5日,加上前面半天,切断所有社交,复习了三天雅思。每天除了和gpt练口语几乎不和人讲话。同时非常快速地陷入了抑郁中,骑车去买菜的时候感觉情绪在身体里一阵一阵地涌,我想:完了,又来了。于是开始各种找人聊天,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找美区的朋友拉瓜。于是一边与情绪斗争一边准备雅思,虽然窗外风景很好但是心情很烂,作息不规律,nutella一天挖着吃了一罐。5号下午,paola帮我打印了考试同意书,老远看她笑着跟我挥手,心情不知怎的一下就好了。

9月6日,坐轮渡去塔林,准备第二天的雅思(赫尔辛基考一次390欧,塔林230欧,加上交通住宿也才300欧,怒省90欧)。一路练口语。到塔林看了一下考场(塔林大学,只有一栋楼),吃了麦当劳,回青旅眯一下,青旅没有桌子于是又去麦当劳复习,看到快凌晨一点。半夜走在塔林大街上,旧镇许多喝酒聚会的青少年,去青旅的小路漆黑无人,青旅有些破旧,同房间住着八个形形色色的人。我适应得很好——来欧洲之前根本想不到。

9月7号,早起,来着朋友们的保佑考雅思。考完很累,在旧镇漫无目的地走,感觉精神很空,并没有再次探索的欲望。在码头旁的大超市给国内亲人买了巧克力,给借我自行车的学姐买了评分很高的葡萄酒,给自己买了一瓶威士忌和饼干。回去的轮渡上,一半时间在睡觉,一半在就着饼干吹瓶子。很晚才到阿尔托,送别了chris。他说想和我好好告个别。车站有醉汉在发酒疯。

9月8日,周日。早上补上周欠下的工作,下午和lauri出去散步聊天,晚上在abloc随机遇到了yh,我们一起去阿尔托的某个活动中心,找几个西班牙、意大利女生,吃她们做的某种意大利面。sebas在练琴,然后我们打了一会乒乓球和桌上足球。我突然发现,paola的西班牙的口音也没有那么难懂,我们聊起了学业、职业、男友和家庭,之前一堆人出去玩话题好像很难落到这些上。我和paola、elena一起往回走,在abloc前又停留,我们的共识——“在芬兰的夏天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夏天”。不过我的合同快要结束了,签证也要到期了。

9月9日,最后一天上班。午饭和几个女生又聊得很深入,下午和导师和指导我的学姐最后一次开会,模型的效果还是很烂,送他们了明信片和巧克力。下班后去市中心还我借的健身卡。赫尔辛基真的很小。在不熟悉的车站下车,走着走着就到了熟悉的地方——因为两个女人搂在一起被我认为是les bar的市场,那条横贯市中心的河,和我们一起predrink过很多次的河岸。这只是赫尔辛基的一个普通傍晚,车在道路上开,河水流淌,路人行色匆匆,白天变短。这是我在赫尔辛基的最后一个傍晚。耳机里放着《seasons in the sun》,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晚上去yh家吃饭撸猫,yh拍了我们四个的拍立得送给我,聊到凌晨,帮yh洗完碗后骑车回家。

9月10日,在家收拾行李。把带不回去的东西都低价出了。中午去了办公室,和女孩们吃了最后一次午饭,最后一次去fancy coffee room做了咖啡,最后一个拥抱,然后拖着行李赶往机场。从万塔机场起飞,八小时飞回上海。买到了很划算的机票,只要两千多,没什么人还可以躺着睡。邻座是很有趣的、来中国旅游的德国老头,妻子去世后辞职环游世界,去过全世界几乎所有地方(其中去了加拿大37次😱)。聊篮球,他在飞行地图上放大缩小,讲在各个地方发生的奇闻异事。飞机餐还行,是好久没吃到的中餐。

9月11日清晨,落地浦东机场。记得到欧洲的时候在all passport处排的长队,回国确实一路顺风地直通进入,真有种回家的感觉。一下被和我一样黑发黄皮人群簇拥,中文不再是偶然飘来的只言片语。好多人,好热。手机刷一下用完流量停机了。先去叔叔阿姨家。他家的狗子小不点一下子扑上来。稀饭包子的早饭好久没吃到过,聊了一会天。和阿姨讲我的规划,阿姨瞪大了眼睛,“你也太大胆了!”然后px来接我去市中心吃饭,一直想吃的火烧云并不咋好吃,然后他请我打电玩。我没怎么打过电玩,小时候没钱玩,像把童年的快乐补上了,不过还有遥远的隔阂的感觉。路遇个神经病,远远看到px母校的光华楼。px送我去上海站,坐三小时绿皮火车到南京,爸和男友都来接我(笑,男友全程局促又老实,我牵他手他都要甩开)。

9月12日,各种补报道手续。和男友实验室的同学吃晚饭,晚上和师兄打球。南京好热,浑身是汗。

9月13日,hz来仙林体检,我翘了学院开学典礼(签到并顺走了一块司康和一杯咖啡),带他在仙林校区转转。中午在小熊罐罐吃饭,刚点完菜他说:“姐这顿不会要请我吧?”,我直接绷不住了。仙林校区好大,四年后我依然这么觉得。和他相处好像在听陶喆的歌,没有计划也不会怎么样,所有事正在发生也没有什么所谓,穿着T恤大裤衩出来看到他也穿着T恤大裤衩,熟悉的感觉就来了。“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也不记得我问过他这样的中二问题。晚上和x打了电话,他是我身边唯一一个有长期海外生活经历且年长一些的人,我和他并不相熟,本以为可能只是车轱辘般的场面话,但却是一场真诚坦率纯粹的对谈,最后我又哽咽了。这个选项中有太多细碎而令人焦虑的事情——语言、GRE、GPA、论文、实习、奖项、文书、推荐信、金钱、就业、签证…,但他却从人生经历和生命体验的角度在谈这件事的意义。人生永远没有最佳选择,目的一直在路上。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场对谈。

9月14日,和男友爸妈一起吃饭,吃完他们把我送回扬州。

9月15-17日,在家里过的中秋节。奶奶刚动过脚上的手术。记得小时候逢年过节总要家庭聚餐,不过这次却没有,今年过年也只是一起简单吃一顿饭。伯父家似乎来往得少了一些,弟弟长大,我出去上学,爸爸转眼已半百,爷爷奶奶变老,总觉得家里越来越冷清。我还是很喜欢往沙发上一趟,坐没坐相,脚往爷爷肚皮上翘的感觉。和家人讲了我的想法,他们当然是不同意。他们认知里国外水深火热,而且好多人去了就不想回来了。爷爷问:“(要是不回来)你爸爸妈妈怎么办?我们到时候都走了无所谓,你应该为他们着想,应该为他们牺牲。”我一下沉默了,他们有道理。转念一想这些事为什么现在要考虑?我还年轻,只想看看世界,以后的人生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哪怕只五年十年后的事谁能想到?左聊右聊算同意了。原来“鼓起勇气”那一下是最简单的,往后是更多各个方面困难的事。

往后的日子就照常地过。上课,写代码,跑实验,查各种资料。很多时候感觉有点压力上瘾,或者焦虑过度,但是还算快乐。昨天去本科好友t家吃了饭,聊了很久的天,不过总得来说没什么社交,本科的球队解散了,师兄师姐还在实习没回来。多数时间只是和男友相处,到饭点一起去吃饭,晚上他骑小电驴带我回宿舍,我把头靠在他背上,南京的晚风很舒服。之前会我们因为观点冲突吵得不可开交,我转头就去和小姐妹吐槽;或者在宿舍外面磨磨唧唧赖到很晚。现在却感觉彼此的界限正好把对方的所有行为包含,对对方的了解逐渐收敛到完全准确,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每天都是很平凡、很自然的一天。

把日子过得好满,有时候又觉得时间走得飞快。记录感受与细节——隔三五年再读,才知道我的二十一岁也曾具体鲜活,而不是一段记忆的真空。看十七岁生日的日记,她讲初恋、理想、朋友和孤独,讲“学会爱人”的生日愿望,才觉得成长连续,她花五年变成我。她觉得天大的挑战已经有惊无险地跨过,她歇斯底里的原因和蚂蚁啮咬的感觉随着世界变大慢慢变得不那么重要,她对理想的定义我一直实践着,她想知道的“爱是什么”我已有了浅薄的答案,她写在高中语文作文上“去体验、去经历”的生活意义一度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淹没,不过我总算又记了起来。

如今有什么烦恼留给二十五岁的我看?本来只是“真想多看看”的初心,但是却衍生出很多复杂的问题。没有钱;不要钱的项目竞争都很激烈;找得找不到工作;前景怎么样;家里的考虑和意见;和男友未来的长期异地。还有总觉得自己太菜,代码写得又臭又慢,很多经验还没掌握,学得比厉害的同学慢不少,到底适不适合搞这个领域。现在看来总觉得“前途一片完犊紫啊”,笑,二十五岁的我对这些应该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