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友聊过我高中时热衷于细致地重复地记录自己破防时情绪这件事,他说这是一种自恋的表现。当时的对话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今天深夜突然想起。面对忧郁和烦躁,我第一时间并非想着如何排解,而是带一些狂喜地沉浸其中,试图寻找合适妥帖的表达。我关注情绪这件事说明你关注自己,始终关注情绪说明你很关注自己。至于彼时对记录情绪的热衷,我并不能分清是为了表达还是出于自赏。在喷发的情绪中,我惊奇地发现自我暂时的异常与巨变,也许这也是对“我”的发现。

在平日的交谈中,常常发现对方使用这样的句式,“我就是那种什么什么样的人”。我们自以为了解自己,因此用这样的句式将自己归到某一类中,但这种武断的声明大多不可细究,在行为中很容易找到矛盾之处。认识自己的过程中,我们像史前物理学家,使用朴素的观测手段和朴素的指导思想,从微量的现象数据中臆断出关于“我”的公理12345定理12345推论12345。拿它们解释“我”的行为时候,又错漏百出自相矛盾。在不同的时间和场景下”我“是时刻变化的,而且我并不知道”我“的大脑究竟是怎么工作的,因此我完全不了解我自己。

也因此开始观察对话。当我不在意对话本身时,我们就顺当地聊下去了,千变万化,好像遇到知音,好像永远都讲不完。但当我仔细观察时,对话又显得程式化而诡异不已。游戏中有多个Agent,每个回合每个Agent可以选择{讲话,接话,沉默}中的一件或多件,对话结束时游戏结束。我们轮流陈述自己,并试图通过对方对自己的陈述理解别人。对话从甲的发言开始,而这发言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关于甲自己的:有关于甲的事实,“我今天中午吃了黄焖鸡米饭。”;也可以是甲的观点,“我认为《围城》这本书很好看。”乙说,“喔?你吃的是鲍师傅还是膳当家的?”,或者“怎么说?你觉得哪里最精彩?”甲再接着讲下去。当然甲这样一直讲下去总会觉得无聊,于是乙也得进行一些输出,“我晚上去打球了。”,或者“你觉不觉得钱钟书唯独偏爱唐晓芙?”

对话里该说多少的“我”?我又开始惶惑了,显然要有一个微妙的平衡的度。有的人会说很多的”我“,在话题中寻找可依附的元素来陈述自己,甲说:”我最近在看《围城》。“乙说:”我也有一本《围城》,是我高中作文比赛一等奖的奖品,还是人大出版社精装的,上面还有钱钟书的亲笔签名。“这显然不利于对话的连续性。有的人会不怎么说”我“,在乙问完:”是在图书馆借的嘛,还是买的?“”你觉得咋样,好看不?“等一系列问题后,对话递减趋近于零,这天就聊死了。在观察中,我发现我两种情况都经常有,似乎该买一本”说话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