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破林的宿舍阳台往上看——底幕是青黑的,云像野羊撒在上面。月亮周围一圈大的月晕,最清楚的那环光圈诡谲地泛红,旁边一颗朱红的叫火星,它远伴的泪痣。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或者月亮在撤退,云层在月亮外面,天体的光辉不会被遮挡。十八的月亮已经不太圆,月上的花纹,冷峻的、银色的光。用一个词形容此时的月亮,不用细想——光芒万丈。

月亮逃离了我的想象。小时候的月亮是用明黄色的蜡笔涂到纸上的,夜空是黑色蜡笔,厚厚地涂,不留一点白,纸张上油性的浮屑。记得看过哪个作家写小朋友的想象力多么丰富,太阳只留四分之一在纸上,其余的都溢出纸面了。但那只是因为幼儿园的老师都是这么教的,那个作家只是因无知感动了自己。月亮原来是银白色的,不是明黄,或者橘黄,或者明黄色蜡笔用完时替代用的土黄,虽然之前看过那么多月亮的高清图片,但我惊异地发现,月亮的确是长那样子的,银白色,明暗是铺展开的沟壑和丘陵。

光芒万丈——这样一个成语妥帖地套在了此时的月亮上。我从内心感到吊诡,这个特殊的、轰鸣的时刻就这样被一个四字词语熟练地包裹住了,它形容得太好了,语调云淡风轻,我根本插不上话。我的轰鸣时刻曾经在无数人的身体里存在过,其中某些聪明的造出简明准确的词来叙述它,震颤汇作彼此心知肚明的沉默。

可惜我没有相机,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