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责和狡辩
在昨日别人“没有人会认真看”的inspiring advice和我的深思熟虑下,我最终还是决定把这篇发出来,象征着…象征着…其实也不象征什么,还是很冲动很勇敢的事情。文字的表述很情绪化,不代表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我也就不改啦:)。我永远不会老是正确,所以和道德上的微小放大的负罪感的搏斗永远不会停止。英语阅读理解和有关冰岛的记录片给我很多启发,自责感值得更多的思考。
“你在丢失你的理智。”我说,”你看你现在说话,逻辑不清,字句戾气。”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摆出被老师骂的战兢和谦恭来。在某些晚上我的理智突然出走,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才十七岁。这时候我往往停笔,清楚地感觉立几推不出来了,这种感觉疲软又无力。
我把自己抛弃在无逻辑的荒原之上。
我是被两套道德体系教导孩子。小时候他们说同性恋是病,离婚是罪,教我三纲五常四维之属。我要活得像满清遗老杜撰的清史中人物般迂腐而空壳。长大了见一些西方的东西,说什么尊重和包容差异和多元。
我多想成为自由斗士,像言论偏激的所谓道德开战,只信头脑中我对善和正确的公理和推论。可思想一旦扎根并不会死亡,高声背诵”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的六岁下午,那个善于指责的明黄色面皮的教引嬷嬷便永久居住在我的头脑里。
它顽固。一个事件发生它便当即评论,一些刻薄的老年人向来是嘴皮子快行动慢的。然后另一套道德体系出场,充分分析,运用共情,它往往绅士又宽容。这位绅士被迫不做一位尊老者,它不绅士地把教引嬷嬷关起来。然后我得出我的结论。
事实是这样,我先是一个空空指责的无聊看客,和鲁迅笔下的国人无异。然后我强压制住我反胃的欲望试图心怀善意的分析。我通常表现出后者的结论,但先前总有那猥琐的,无法跳过的步骤。
事实是这样的。
/
事实上有人骂我,事实上我不喜欢被人骂。当然之前也总是有人骂我,但他们不重要,就带过去了。先是一个黑色的小男孩,他说他接近我只是为了验证我到底有没有他认为的那么讨厌。显然他博学多识。他说虽然很多人喜欢她,他的讨厌仍然有充分的理由。我佩服他;并且怀疑前半句话的信息来源。于是这个黑色的小男孩悄悄跟别人发表了他的见解,he was nice,但是这些见解不幸又都转运进我的耳朵里,悲伤的故事。现在我抬眼就可以看到这个黑色的小男孩,他的沉稳像过高堆叠的黑色雪山,总给人一种即将雪崩的危险感。但其实这一切都无所谓,因为这个黑色的小男孩并不重要。
然后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个逻辑较分明的同志,只是废话偏多。我的朋友是我的朋友,所以他只当着我的面骂我。他对我说:”我觉得你真是个傻逼,并且我想不出办法阻止你。”我便露出神秘的微笑,跟他说他可以杀了我。他便很真诚地说:”不,杀人犯法。”我每次都用不知是啥的微笑回应他”傻逼”的奉承。我的朋友说了很多建议都是对的。他还夸我好看,这点我得承认。当我的朋友问我”你不觉得现在还和他一起走很奇怪吗”的时候,我便很伶俐地用他的自身的事例回应他。那一瞬间我便意识到我犯了严重的逻辑错误,这样论证是荒谬的,但对话已经戛然而止了。
和前男友成为好朋友真的是挺奇怪的,如今回顾我贫乏的双向感情经历,我发现唯一一次恋爱经历无一例外的迷糊。我只是感觉我太小了,不适合谈恋爱。可是人们只允许谈恋爱的异性一起走在大马路上,没谈恋爱,待谈恋爱,谈过恋爱的都不行。他们便开始他们各自藏着掖着或者光明磊落的恶意揣测。
和男同学讲话也是挺奇怪的。在舆论的诱导下,我一度分不清沟通和勾引。设立情境:”我在和一个男同学讲话,然后我突然发问:你是在勾引他吗?我正视那张聒噪又无聊的脸:”Oh hell no!”但是这样想行为就不自然了。我在桌上写了”危言慎行”,后来觉得不如”不言不行”。可我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我像最最滑溜的泥鳅。过了约两周我又打算活泼时一个小神经跟我说:”你是不是又欢啦?””你是不是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啦?”我便低声下气陪笑脸,我不是什么硬气的人,有主见不表达约等于没主见,立场也不坚定。但有人愿意直谏我算是好事,同时怀疑自己毫无原则的宽容。我观察别的女同胞是怎么跟男同学沟通的,在一个标准下有时轻浮,在另一个标准下就挺正常的。
/
我身处的小地方有多少人看我不爽我不知道,真正逼我发疯的是我先前提到的教引嬷嬷。不知不觉这七老八十的老处女无性繁殖了,浩浩荡荡的教引嬷嬷大军占领了我的大脑。我的耳鸣岁数挺大了,这纷乱的思考像耳鸣一样折磨着我。我是个擅长自责的人,如今这自责自进阶了一种形式,我既是原告的律师也是被告的律师也是法官,我既是指责者也是狡辩者也是裁决者,永久开庭,日夜不息。在这漫长的庭审中与辩论之中我精疲力竭,况且我有许多作业要做,我的理智便出走了。”别人是怎么做的”的论证思路并不严谨,两套各自根深蒂固的道德体系的冲突退化成大妈胡搅蛮缠的骂街,分别露出我就是我的蛮不讲理的流氓神态来。
我从不无辜,我饱含罪孽,我本质善良。我不是受害者而是当事人。我的两个道德体系谁也容不下谁,最可怕的是,我的理智出走了。
可这漫长的庭审仍然毫无停止的意思。
/
“你在丢失你的理智。”我说。
“我知道我知道。”
夜九点五十分,花猫一直想抓我,橘猫看到我就逃跑了。我便漫无目的地走道,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哭。冬夜的冷风让人清醒,我有疲软无力的感觉。不像之前感到颅内空空的快乐,而是塞的过满,满得线头要炸开,满到无法动弹。我站在宿舍阳台向下看,不知道四楼高还是不高。两种都是怅然若失的滋味。蓄意杀人是最危险的,不过过失杀人结果也一样。
我感觉很难受,同样不知道为什么难受。镜子里的人双肩舒展小腹平坦,腰细细的就一把,她比别人知道的还漂亮。周恩来的诗也很漂亮,他这么写: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十年面壁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我大约了解了意识流的意思,那是理智的放假,可有时我的理智就是罢工了。
我又大约明白活着不过是苟且,有的只是苟得住和苟不住,苟得好和苟不好之分。
我太浪了,浪到在现实搁浅,还是在这危急关头。我被迫卷入了一场指责与狡辩之争。
默尔索到底幸福不幸福,我歪着脑袋偷眼看世界。
Baby I don’t feel so good late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