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的。带着十号备胎和我去吃我第一次在外面的火锅,预支的是他的奖学金。吃完我们就沿着淮海路走,逛完三年二班那条街上所有的文具店,嘁嘁叨叨这个那个是什么用。那天下雨,我的袜子全湿了,我靠着墙,把袜子脱下来,两只,塞到左右的兜里。扬州市中心的夜,漂亮又不争气,空空地五光十色着,熟悉又陌生。有人说扬州除了电影院和火锅店什么都没有,我常觉得人的生活匮乏的可怜。我们俩在的小城市,这个晚上,一个小城市能容下许多对一起走的人。似乎谈了未来吧,我不太认识的路,他经常骑过。我说要吃肯德基的甜筒,他说你敢。

期末前广播里的Remeo’s tune,是适合随梦的歌,前奏响起时开心得几欲跳起来。然后意料之外地他来了,说听到前奏就知道是我喜欢的。班门口人很多,就尴尬地站着,靠着凉凉的瓷砖墙。晚饭后的傍晚,试探性的夜色,二楼的树摇摇不止,风大抵无无不知。此时心中无能描述。“见我于夜半,诉我万事安”,模糊的映像,他一直笑着。

考政治前的午后,漫长的间隙,空落的逸夫楼,冬日正午的阳光,少年瞳眸里烁耀的金色,寥廓天地间似乎只有两个人,还有垃圾政治提纲。聊了什么,关于矛普特辩证法汇率还有政府职能之类,记不住的。坐在栏杆外面阳光里面,仰着头要你问我问题,都答不对的,一遍遍记着。转过墙角躲茅天骐,恰好着陆于花白,蹭了一背粉笔灰。

约好了堆雪人次日已经不能够,走在大约二十岁的小区,抓起雪往他砸,雪在灰黑色调的衣服上化为鸟兽散,手冷时戴的还是他的手套。说的是尽极幼稚的胡话,带着小孩子上扬尖细的语调,他说怎么这么丢人,然后一个浑圆扎实的雪球飞向我。

在城市书房旁的小巷子里,用手抓着吃打包的烧烤,路过公安局、乱七八糟的的小破店、一个篮球场。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烧烤不过是肉肉肉和孜然孜然孜然。在楼道里安静地看小小的眼前的世界,直到有人声才说拜拜。回家以后在被窝里,我又打了一个小小的孜然味的嗝。

他说我是鱼的记忆,的确我把过去的人生忘得几乎一干二净,可是我总是记得一些,小小的一些,乱七八糟不清楚的一些,有的是关于他的。我今天把它记下来,我害怕以后忘掉了。我熟识他之前和他说过“喜欢不过是人生中很美好的一小部分”,现在想想,做到又没做到。

我从来不是这么美好,许多时候我沉浸在命定的悲哀中无法自拔,许多时候我觉得存在没意思,现在还常有。许多时候我在孤独中躁动着,以为自己是唯一恪守的人,许多时候憎恶我自己。我猜忌、怀疑、阴郁、矫情,认为自己没啥好被喜欢的,只是碰巧遇到一个不长眼睛的人。我一直一直不优秀。

我的世界从来不是这么美好,充塞着成绩的焦虑,屡次的挫败,不争气的自己,纷杂的人事,我恨男人女人human being living things,足够幸运却仍然恨不公。我的头脑一直动荡,一度陷入完全的怀疑论中。循环循环循环。去年九月我热爱哭泣,在学校的阳台上常常感觉到莫大的悄怆。虚假繁荣的小城市,我所在的。

只是更多时候我爱这个世界爱得满,盲目、热忱、完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快乐。不如意的时候一直有,那些可以悄悄慢慢地谈。

我不会奢侈的浪漫,叙事真实扫兴,情感单薄透明,文字是我最廉价的礼物。我的遇见不够惊心动魄,爱恋不够纯粹(至少掺杂数学),好多事情像梦里一样飘飘就过去了。写这样一篇破烂日记没什么意思,我只想陈述某个事实。

我希望你永远晓得。

我喜欢你。